类人改造计划 C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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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南俊把自己陷在办公椅中，久久沉默着。
窗外从天亮到天黑，再重新天亮。从夕阳压过地平线到华灯初上直到朝阳又起，金南俊整晚都平静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是惊涛骇浪的。
田柾国和赵启功的话是砸碎他心中美好愿景的石头，看似温暖的水晶花房如今碎成了一地致命的玻璃碴子，金南俊得赤脚踩在上面，为自己的自大买单。
因为没有吃晚饭，秘书下班之前送来了小食，此刻凉透的一堆食物摆在那里，油腻腻的，看着就让人没胃口。金南俊转过椅子叹了口气，接通内线电话叫刚上班的秘书进来把它们收拾掉。
“解雇赵启功的书面文拟好了吗？”金南俊问。
进来的秘书点点头，将夹在腋下的文件夹递给了金南俊，金南俊接过来瞄了两眼，准备在最下面盖上自己的名字，“没什么问题就去扫描吧，我要国内每一家科研机构都收到这份文件，清楚了吗？”
金南俊探身在桌上翻了一遍，奇怪道，“我的公章哪儿去了？”
秘书:是下午的时候碰掉了吗？可能她们归位的时候放在您平常不常放的地方了，我帮您找一下。
“算了先不找了。”金南俊有点儿烦躁，他打断了秘书的话，合上文件夹丢在了桌子上，金南俊重新把自己砸回办公椅里，他疲惫地揉揉鼻梁吩咐道，“先联系科研部让赵启功抓紧收拾东西走人，另外叫人好好照顾朴智旻，一会儿我亲自联系美国那边的人，重新叫人回来医治他。”
“上点心，别再出岔子了。”金南俊说道。
秘书麻利地点头关门离开，桌上冷掉的食物换成了新鲜的咖啡，金南俊端过来还没等喝一口，办公室的门就被从外面撞开了。
金南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着几乎是撞门而入的秘书，本着绅士最后的修养没有冲女士发火，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笑着问又怎么了。
“这个情况……”秘书顿了一下，她眼珠转了转，像是在搜索合适的措辞，“我觉得这个情况您应该知道一下，刚刚给科研部去了电话，赵启功死了。”
像一摊烂泥，男人已分辨不清五官的尸体被用束缚带固定在房间里巨大仪器的座位上，估计是使用了蛮力，尸体的手脚都角度诡异的扭曲着，应该是断掉了。
血液流了满地，大片的红色在纯白的房间中刺激着人的眼球，金南俊体贴的将手帕递给忍不住转身呕吐的秘书，他毫不顾忌的踩进那一片腥臭赤红里，他蹲下去，捡起了一块细小的魔方碎片。
“任何人不许报警，找人来收拾这儿，查监控，我只给你们三十分钟。”
金南俊坐在监控室的沙发上，盯着几位保安面色凝重的查看着昨晚的监控录像。太阳穴还在疼着，金南俊不耐烦的皱着眉，把翘着的二郎腿换了个来回。皮鞋底上的血已经凝固了，金南俊换完了腿，之前放脚的地方就露出来一块儿褐色的痕迹。
金南俊低头打量，嫌弃地抽了口气，面前的几个保安把背挺得更直了，大气也不敢喘，快进键按了又按，几双眼睛几乎贴在了屏幕上。
过了十几分钟，秘书领着个人进来了，她递了杯温水给金南俊，说道，“先生，这是昨晚值班的前台，她说，昨天晚上田少爷来过。”
前台畏畏缩缩地看着面色阴郁闭着眼的金南俊，直到被秘书轻轻推了一把，才吞吐着将昨晚的经过颠来倒去地说了一遍。
一旁的保安抓紧按着前台的话将那个时间段的监控录像调了出来，金南俊睁开眼，看着屏幕上定格住的人脸，说道，“不能让他们走，去查消费记录和交通监控，飞机、轮渡还有高速公路，马上去抓人，今天晚上天黑前，我要见到他们。”
田柾国身上没有多少现金了，他不敢去取钱，怕被金南俊查到蛛丝马迹，为了保证上岸后还有足够的路费，田柾国只能咬牙买了两张最便宜的船票。
轮渡的最底层，窗户只有一半高，人们挤在封闭的船舱里，和各种包裹、蔬菜甚至鸡鸭挤在一起。不禁烟，呛人的烟草味儿和柴油味混在一起，男人大声谈笑着，还有孩子的哭声和女人不耐烦的骂声，田柾国护着朴智旻，挤在这人世一隅的角落里。
朴智旻异于常人的五感让他十分不舒服，他紧靠着田柾国，浑身的肌肉都警觉的绷紧着。田柾国看着四周，安抚似的在朴智旻的手背上拍拍。
“呦，怎么啦小伙子，是不是晕船呀？”
旁边是位带孩子的阿姨，她挎着粉红色的大挎包，热情的和田柾国搭话，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保鲜盒，打开来里面有洗好的葡萄，她隔着田柾国递给朴智旻，“是不是晕船啦？吃点水果就好啦。”
阿姨拿着保鲜盒碰碰朴智旻的胳膊，朴智旻还戴着墨镜，眼镜因为皱眉明显动了一下。田柾国心里警铃大作，他握着朴智旻的手使劲捏了捏，另一只手笑着挡开了保鲜盒。
“谢谢您啊。”田柾国从保鲜盒里拿了一颗葡萄，他冲阿姨点点头，“我朋友他正恶心呢，谢谢您的水果，我会让他睡一会的。”
热情的阿姨没多想，她看着一言不发的朴智旻，想他应该是很不舒服，就没再和两个人攀谈，转身去给别人分水果了。
田柾国松了一口气，他转过头，拿着葡萄在朴智旻干燥的嘴唇上碰了碰，问他，“想吃吗？”
冰凉水灵的水果贴在嘴唇上，朴智旻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田柾国看见了轻轻笑了一声，被朴智旻听见了。
朴智旻有点生气，或者是害羞。他迅速把嘴巴抿起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吃。
田柾国又把葡萄凑过去，哄他，“吃了吧，吃了会舒服一点，不想吃就含着。”
朴智旻叼着葡萄吃进嘴里，含着，腮帮子被葡萄顶的鼓出来一小块。田柾国抬头故意不去看他，过了一会儿偷瞄，腮帮子那块儿小小的鼓包已经不见了。
切，还说不想吃。
气氛难得舒缓了一些，朴智旻后来迷糊着睡了一会儿，快到地方时田柾国叫醒了他，朴智旻朦胧着还没睡醒，很乖的被田柾国牵着，排队跟着纷攘的人群往外走。
两个人在渡口附近的小旅馆开了一个房间，不大但是还算干净，田柾国安顿朴智旻在房间里休息，他出来买吃的顺便联系朋友来接自己。
渡口的便利店很简陋，田柾国买了水，又挑着买了几样零食和泡面，他问老板，“您这儿有葡萄吗？”
老板稀奇一样盯着他，手里的扇子指指外面的货架，“架子上有啥就有啥，架子上没有的就是没有。”
田柾国扭头看了看那一排可怜兮兮的货架，干笑了两声，将东西堆在了柜台上，“行，结账吧。”
朴智旻很乖的坐在床边儿，田柾国走时是什么姿势，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什么姿势。
田柾国拧开水让他喝，他就喝，抱着水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也不停，田柾国喊他停，他就停，撑得打着水嗝，仰着头和田柾国对视。
田柾国把他墨镜摘了，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比黑色的眼睛更亮，他就那么盯着田柾国，等待着下一个需要自己执行的指令。
因为有命令才可以行动，不听话就要挨打。
没人这么告诉过他，但这半年来的苦痛，让他的肉体比思想先一步学会了这个东西。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我联系了人，晚上我的朋友就会来接我们，我们去更远的地方。”
不是回家吗？
朴智旻明显的疑惑了一下，但他依旧听话地脱掉了鞋，靠着墙缩成一团躺下了。田柾国睡在另一张床上，他闭眼再睁眼，就发现朴智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不困吗？”田柾国悄声问他。
朴智旻摇摇头，又点点头。田柾国爬起来，去到朴智旻那边又躺下，他轻轻拍拍朴智旻的后背，合上了眼睛，“睡吧，我不会走的。”
回国后接二连三的奔波和事故让田柾国身心俱疲，他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沉，等他被电话铃吵醒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快黑了。
是朋友的电话，说是已经到了，田柾国嗯嗯回答了两声，挂了电话坐在床上醒神。房间里没有开灯，灰蒙蒙的什么东西都只能看见个影儿，田柾国本想悄悄下床穿鞋，一回头，看见一双在黑色里也反光的眼睛。
朴智旻到底睡没睡觉？怕是就这么一直盯着自己来着。田柾国叹了口气，披上外套揉了揉朴智旻的头。
真是的，明明都说了不会走的啊。
因为接下来要连夜继续赶路，田柾国怕朴智旻饿，开灯给他泡了个泡面，他把叉子组装好递给朴智旻，“你再数一百个数就可以吃啦，小心不要烫到，我去找我朋友，我保证在你吃完这桶面之前就回来啦。”
朴智旻点点头，很认真地把叉子攥在手里，他努力完成每一个田柾国的“命令”，以便于他可以确保，田柾国不会就此殴打或者丢下自己。
田柾国下楼，旅馆外面的靠海公路边停着一辆车，看见田柾国出来，滴滴响了两声喇叭。
田柾国小跑几步，开门钻进了车子的副驾驶，他拍了拍朋友的肩膀，“辛苦你啦。”
朋友舔了舔嘴唇，他看着田柾国，脸上的颜色不太好看。
“对不起啊，柾国。”朋友说道，“你哥哥……你也知道我爸的公司是要看你哥哥的脸色吃饭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说什么？”田柾国心里一凉，他还要说话，突然车窗玻璃被人在外面敲了敲，他降下玻璃一看，是金南俊的那位全能秘书。
昏沉黑暗的公路上突然明亮起来，透过后视镜，田柾国看见了后方的公路上陆续亮起来的几盏车灯。
女秘书笑眯眯的，替田柾国打开了车门。
“少爷，金先生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