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人改造计划 C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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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亮的车灯把寂静的临海公路显得格外空旷，甚至晃得田柾国有些头脑发蒙，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秘书看了一会，半晌轻轻笑了笑，钻出来跟着秘书走到后面的车队边。
金南俊的车子很好认，田柾国不等秘书开口，便自己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金南俊正低头摆弄手里的什么小东西，他没理会田柾国关上车门时的巨响，先抬手轻轻敲了两下前面的座椅，对司机说道，“你下去等着吧。”
之后这个小小的密闭空间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了，这对兄弟长久的沉默着，金南俊在思索，而田柾国更多的是在生气，他顶着腮帮子扭头拒绝和金南俊对视，却没有更多的勇气去顶撞他的兄长。
“怎么不说话？”金南俊率先开口。
“有什么好说的。”田柾国气儿不顺，不等金南俊话落就怼了回去。弟弟毛躁躁地样子反而让金南俊放松下来，他疼爱这个弟弟，可心里还记着他才做完的荒唐事，一时间无可奈何，气得笑了出来。
金南俊问他:你不服气？
田柾国梗着脖子不说话。
金南俊又说，“好，那你说，你把他带出来，要把他带到哪儿去？”
“南俊哥，你是想听见我说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田柾国终于扭过头来看他，但金南俊没有如愿以偿得到弟弟的服软，他看着田柾国的眼睛，里面是一个男人对于另一个男人的对抗。
“想听听我的计划，然后再用一个更好的计划告诉我，我弱小、莽撞，没办法提供给智旻好的环境吗？”田柾国目光炯炯，接着说道，“没错，我才刚刚毕业，我的人脉资源和手段肯定都没有哥厉害，但是，这件事是靠这个来比较的吗？”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难道真的只是我们两个能力的较量吗？
金南俊的眼皮不自制地眨了一下，他听见田柾国问他，“那智旻呢？你口中那个用‘他’去指代的人，又算什么？”
你真的在考虑他吗？我不能给的那些，你真的给了吗？你自信且引以为傲的保护壳真的保护他了吗？
“你到底想我怎么回答你呢，南俊哥。”田柾国看着金南俊，他努力做出冷漠样子，但眼睛里的悲伤还是源源不断的流出来，“你是赢的，你从头到尾都是赢的，我比不过你也没想和你比，智旻的心在你那里，所以你怎么做都是赢家。”
“但是……”田柾国停下来，他转头重新将视线抛进窗外浓浓的夜色，“作为一个朋友，我只是想将他的身体带出一个饱受折磨的环境，这也需要多么周密的计划和崇高的感情才行吗？”
金南俊花了一段时间才重新找回自己的主场，他需要避开这些让他疼痛且无法回答的东西，而优先讨论田柾国的问题。
他皱着眉说道，“就算是不忍心朋友受苦，你也不该纵容他……纵容朴智旻杀人。”
“哦，你说这个啊。”田柾国在车座里小小的伸了个懒腰，“以南俊哥你的脾气，难道真的只是对赵启功革职处理吗？泰亨我们三个不是从小就心有灵犀吗？”
提到赵启功，田柾国终于做到了刚刚他一直想诠释的冷漠无情，他的瞳仁黑漆漆的，反射着冷淡的星光，他说道，“明明都已经处理好了，还拿来吓唬我干什么。”
“何况我根本没纵容智旻杀人，那种不作为的角色怎么会适合我？我帮他关了警报，锁住了门，我帮他将那恶心的尸体绑在椅子上——就绑在他曾经让朴智旻受难的地方。我不是纵容者，我是痛痛快快的帮凶。”
金南俊看着一脸快意，眼神明亮的田柾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弟弟啊，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车门再打开时田柾国和金南俊都走了下来，秘书带着人等在路对面，看见金南俊下了车就簇拥着要过来，金南俊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
眼瞅着乌洋洋一群人又停住，田柾国忍不住笑出了声。金南俊问他怎么了，田柾国指了指路对面的女秘书，“觉得有意思，女孩子，这么凶，活得像“功勋”一样。”
“功勋”是金南俊小时候养得一条恶霸犬，对谁都很凶，时常追得金泰亨哇哇大叫，边哭边跑。唯独对金南俊会撒娇，一坨肌肉都摊开在地上，等着金南俊去摸他。
金南俊闻言笑了笑，“拐着弯儿骂人，怎么了，不喜欢她？”
田柾国歪着头，好像真的认真思索了这个问题，之后他说道，“没什么喜不喜欢的，又不是我的秘书，她很听你话，不是很好吗？”
金南俊:“那你这么说人家。”
“哥不是也一样喜欢“功勋”吗？”田柾国平淡得像在讨论食物和天气，“所以它无法无天，连泰亨都敢咬，最后被送走了吧。”
“那你说说，现在的这只“功勋”你想把她送到哪里去呢？”金南俊问他。
“我不管，免得记恨我。”
“那你刚刚还指人家。”
“就说我让她去买葡萄吧，智旻想吃。”田柾国率先走过马路，向小旅馆走去。
“走吧，我带你去见智旻。”
就算带不走朴智旻，也不能让朴智旻再看见任何一个和痛苦有关的人。田柾国一开始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把人藏来藏去，想带他去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
但刚刚在车上，金南俊将所有关于朴智旻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讲给了田柾国听，本应该令人震惊的，但田柾国经过回国以后这短短几天的动荡，已经学会坦然接受了。
在迟了这么久的今天，田柾国终于补全了关于朴智旻的一切，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朴智旻会这么听话地跟他走，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多特别，而是自己承诺过的，可以带他回家。
回哪个家呢？或许之前田柾国会认为，他在刚要回到辽阔的高原上去，但现在田柾国明白了，朴智旻想回的，是那个有金南俊的地方。
回到那个冷清的，靠在窗户边就可以看见金南俊回家的大宅里。
所以田柾国带金南俊去见朴智旻了，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因为这就是朴智旻所想。
朴智旻的确是饿了，他握着叉子等泡面泡好，并在心中默念一百个数，是很认真地闭着眼睛念，以此来抵御泡面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
热腾腾的食物总带着让人活过来的魔力，朴智旻把一桶面完完整整吃完，又捧着纸桶乖乖喝汤。田柾国走之前帮朴智旻把他打开了，等他走了以后朴智旻又自己关掉了。
他的兽瞳在黑暗里也能很好的视物，比起明亮的灯光，黑暗更能让他安心。
朴智旻把吃空的泡面桶放在桌上，又去装零食的塑料袋里翻找，先捏一捏，再撕开包装闻一闻，朴智旻在独自的空间中更放的开，食欲也好了很多。
他正吃得欢，听见房门从外面打开了，朴智旻马上把脚从床上拿下来，好好坐在了床边儿上。嘴里还叼着半个鸡腿，朴智旻纠结了半天，没舍得拿出来放下。
于是他快速的嚼嚼嚼，企图迅速的消灭掉，他一边吃一边扭头去看房门的动静，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房间里黑乎乎的，那人高高的轮廓站在门口，伸手在墙上摸索了一会，打开了灯。
“智旻呐。”金南俊轻轻地叫他，朴智旻不想吃鸡腿了，他想跑，想跑到很远的地方，还想跑进金南俊的怀里。
此刻他僵硬在床边，被各色食品包装纸围绕着，他的嘴巴上都是鸡腿的油脂和酱汁，他瘦弱，苍白，疲惫、还留着骇人的伤口。
朴智旻觉得自卑又羞愧，他看着金南俊关上门一步步冲他走来，自欺欺人一般低着头把自己縮起来，仿佛如此就可以让自己在金南俊面前消失一样。
金南俊没给他持续下去的机会，夜晚独有的微凉气味兜头将朴智旻笼罩住，金南俊将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朴智旻呆滞着，他枕在金南俊的肩膀上，只需要微微侧头，就是流着滚烫血液的脖子。
就像吃饭一样，只要张开嘴就好了。朴智旻像发呆一样思考着。
只需要张开嘴，就好了。
“对不起。”朴智旻听见金南俊道歉，声音从头顶传来，和朴智旻紧贴着的胸膛也振动着，朴智旻感觉到金南俊在发抖。
因为害怕和厌恶吗？
朴智旻垂下眼帘，明明每次都这样的，只要靠近他，金南俊总是这样抗拒的。
那为什么还要拥抱他呢？为什么要奖励那些断断续续的温柔呢？为什么把我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让一只野兽，也开始奢求享受人类所可以体验的爱。
因为这之前没有过的温暖，因为这之前没有过的陪伴，所以他不愿意再回到高原去，如果是金南俊的安排，那他愿意死在实验室里，可他又不愿死，因为贪心，因为不舍得。
朴智旻的眼睛发胀，心头总是苦苦的，他盯着脖子上鼓起来的青色血管，心潮起起伏伏。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自负和优柔寡断害了你，你不是宠物，也不是野兽，人类浅薄的知识让我愚蠢，现在我明白了，这一切都不该是我的理由和借口，之前是我错了。经历了许多事我才明白，也多亏了柾国让我明白，我爱你。”
“我爱你。”
金南俊又说了一遍，有一滴滚烫的泪滴在朴智旻的耳廓上，太烫了，烫得人疼，疼得想哭。